罗碧已经在屋里坐了好一阵子,温皇还没回来。
屋里一张八仙桌,凤蝶沏好了一壶茶送进来,就放在桌上。现在壶里的茶还是温的,但没喝多少,一提壶耳还十分坠手。罗碧不爱喝茶,嫌茶水太温吞。他喜欢酒,越烈越好,辣喉,快意。
温皇撩开一帘坠地的纱,慢悠悠踱进来。
他刚沐浴回来,身上朦胧地挂着一层水汽,衣襟松散地拢着,腰带随意地挽成一个单结,两条略长的带子从腰间垂下来,随着他的步子轻轻地摆。
“嗯?稀客啊。”
罗碧坐在屋里正中的位置,一进来就能看见,温皇有些意外,顿了一顿才再迈步走近桌边,翻开一只茶杯给自己斟满。
“怎么,我不能来?”罗碧沉声反问。
“哪儿的话,好友一来,我这还珠楼蓬荜生辉啊。”温皇漫声说着,端起茶杯饮了一口,又叹道,凤蝶的手艺越发好了,你不喝才是真的吃亏。
“吃不吃亏我心里有数,你管教凤蝶多了管出毛病了?整一老头似的瞎指画。”罗碧冷然一嗤。他不喜欢这语气,好像温皇什么都知道而别人都是傻子似的,一点人味儿也没有。
“女儿大了,哪由得我管,只好在好友这儿过一过瘾,好友便别与我计较了吧。”温皇也不恼,开口一句先把便宜占尽,还卖了个乖觉。罗碧被他堵得无话可说,脸色绷了又绷愣是腾不起火来,被他气过许多回,还真有点儿习惯了。
于是他干脆置之不理,自顾端起茶杯大口饮下,让茶水浇浇那点窜不起几颗火星的火气。
温皇开心了,支起肘拄着脑袋捧着茶杯慢慢呷。罗碧不讲话,温皇便也消停,反正他时间很多也很闲,分出一点来陪一陪罗碧算不了什么。
罗碧若是知道他心里这点想法,定又要与他置气,真不知究竟是谁陪着谁。
难得一时相安无事,罗碧搁下茶杯,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温皇颈侧,喉咙忽地有些发梗,瞳色随之一沉。
温皇蛊术医术十分了得,但平日这一身本事却不常用于救人,更常用于保养自身。他是天下第一剑,刀剑可以伤他,却鲜有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。他微微歪着头,脖子线条便拉得莹润修长,一片细白皮肉映入罗碧眼中,落着一圈暗红的牙印。牙印痕迹很深,想必是咬下去时见了血,至今未见半分消退。
罗碧盯了一会儿,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,但不一会眼神又忍不住往那口印子上飘。
温皇在他第一眼就觉察了,看他神色觉得有趣,问他,现在才来害羞,是不是晚了点。
“你就这么露着四处晃?”罗碧一默再默,终于忍不下去,一脸匪夷所思地问道。
“好友咬下去时怎么没想着咬在能遮的地方。”温皇耸耸肩,坦然回道,“我也没办法啊。”
“……”罗碧自觉理亏,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,喉咙梗着半天讲不出话来,嗤声别开脸去。温皇更得趣了,观赏好友被他气得异彩纷呈的脸色一向是他的趣味之一,若是好友被他气得当场动武,他想必更加愉快。但还珠楼新翻修不久,罗碧怒火一起不拆掉半层是不会罢休的,到时收拾起来实在麻烦,趣味和麻烦两相权衡一番,温皇敲着额角思忖,嗯——该灭火了。
“罗碧,又生气了?”他的眼睛盯着在掌心里转动的杯盏,漫不经心地询问。
罗碧犹自不理,温皇这人不能给他半点好脸色,一旦松动了些他就会得寸进尺。
温皇失笑,“诶,你不应我,那我不管你了。”说着他真的站起身来,作势要走。这处本就是他的卧室,离床不过几步路,依他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劲儿,他肯在桌边坐了半天还真的是给罗碧面子。
“温皇!”罗碧也没想到他这么没良心,或许是近来温皇对他太好说话,他一时忘了这人本来就不讲什么良心。他横眉低喝温皇的名字,伸手握住温皇的腕骨。
温皇停下脚步,微微侧过脸,眸子半垂下来带着一点笑瞥他,轻点儿,给你捏淤了,我还以为你真不理我了呢。
罗碧沉着面色欲言又止,皱着眉瞪他半天,起身伸手一捞他腰身,温皇还未来得及反应,转眼便被他按着腰窝贴进他胸口,而后呼吸一窒,从齿缝里吸了一口凉气。
罗碧沉入他颈窝里,尖齿压着那未褪的牙印,厮磨着将痕迹再度加深。而后他推着他,压向身后的床帏里。
修长的指只来得及凭空一抓,将那挂起的帷幔勾扯下来,半透的纱垂散曳地,里头那诸般声色啊,不足为外人道哉。